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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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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

黃鶯口中所說的美人,是葉昭和手下的一個兵部員外郎,名喚程元洲,家貧而志堅,為人又機敏,甚得葉昭和的看重,葉昭和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他送進兵部,本來希望他能在兵部歷練幾年,最好將來能悄無聲息的接掌兵部。

誰知道日前,禦史臺上本彈劾兵部官員程元洲貪汙瀆職,倒賣軍械,永泰帝查了一圈,最後兵部的官員們除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尚書,其他人全被永泰帝捆成粽子一股腦扔進了刑部天牢,交由三司會審。

葉昭和當時奉了永泰帝的旨意去京郊主持今年三皇殿的祭祀,聽到這個沒頭沒尾的消息,也是一頭霧水,第一反應是這會不會又是葉英和的圈套,等著引誘自己入局?

可是不應該啊,兵部是葉英和的地盤,就算是為了引自己出手,也不應該用這種賠上整個兵部的做法啊!莫非葉英和腦子進水了!??竟然幹出了這等蠢事!

兵部是葉英和的地盤,就是所有人都被禦史臺幹掉也與東宮無關,相反,東宮絕對會鳴鞭慶祝。可是程元洲是她最為看重的年輕官吏之一,她相信程元洲的人品,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即便整個兵部都貪汙犯法,程元洲也絕對不會做違法之事!

因此,她才急匆匆的趕回帝都,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若是……這次的兵部貪汙案是葉英和布下的一個局,故意栽贓到程元洲頭上來引自己出手,那麽,無論付出多大代價,自己都一定要救出程元洲。

公道和王法絕不能被此等陰謀之手肆意踐踏!!!

葉昭和收起了慵懶的笑意,正色問道:“孤回京的消息,派人通知文若了嗎?”

黃鶯行禮答道:“入城之時就已經派人去通知王昇大人了,想必現下王大人應該在東宮等著殿下了。”

王昇,表字文若,出身淳西六氏中的王氏家族。是中書令王老大人的兒子,也是葉昭和錦囊團的骨幹,素來有錦心繡口之稱。

葉昭和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她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隨即閉上了鳳眸。趁著現在清閑,先養養精神,回宮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東宮的隊伍呼嘯著穿行而過,直到葉昭和的金輅消失在長街的勁頭,李鶴還癡癡地看著她的方向,一動不動。

謝言壞笑著伸手在李鶴面前晃了皇:“回神,表哥,佳人已經走遠了。”

李鶴忽地回過神來,用手拍開謝言搗亂的爪子:“沒大沒小的,胡說什麽呢。”

謝言把胳膊搭上李鶴的肩頭,老氣橫秋地對他說:“表哥,朝局有風險,入局需謹慎!”

回應他的是李鶴的一對白眼。

謝言伸了個懶腰,坐回到桌邊:“東宮這次急忙趕回帝都,想必也是為了兵部的案子回來的。多好的機會,用一個員外郎搞掉了齊國公主的兵部,東宮這招夠狠!換我我也會咬死了不撒口。”

不知道為何,謝言這番話讓他心裏莫名的煩躁,腦中不期然又浮現出剛才一閃而過的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那樣清澈明亮的眸光,僅僅是一雙眼睛便能讓人相信她,跟隨她,願意認她為主,誓約忠誠,一起去拼搏那個她所描繪的未來。那樣清澈眸光的主人不可能也絕對不會用陰謀之手去踐踏公道和朝廷的法令。

因為,這正是她所追求的道!

李鶴下意識想為葉昭和辯解,他白皙的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烏木桌面,沈吟片刻後道:“未必如此,東宮素來有仗義仁善,又有愛才美名。程元州被東宮所倚重,東宮必然是想他能在兵部歷練出來,最好有機會能順利接掌兵部。昭和殿下是聰明人,斷不會出此昏招,自斷臂膀。”

謝言擺擺手:“表哥,不要太高估這些皇族的智商,比如英和公主,這些年她幹的蠢事都能寫滿整個長興城了,若不是她深受陛下寵愛,恐怕早就被人拍板磚了。有這個妹妹做例子,對東宮青君殿下的智商,我們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看事情發展再說吧。”

謝言看了看天色,起身對李鶴一揖,道:“小弟在大理寺掛了個閑職,眼下兵部剛出了事,上頭盯得緊,早晚都要回大理寺點卯。時辰不早了,我先告辭了,等表哥高中以後,咱們兄弟再暢飲一番。”

兩人就此別過,各自回家去了。

這邊葉昭和剛從車上跳下來,就看到了迎面大步走過來的王昇。葉昭和朝王昇使了個眼色,王昇心領神會,默不作聲,緊跟在葉昭和身後半步開外。君臣兩人大踏步朝東宮的方向走去。宮女和侍衛們則遠遠地跟在後面。

葉昭和急匆匆地往前走,她微微側過頭,壓低了聲音:“究竟是怎麽回事,送信的人說的含含糊糊的,本宮也一頭霧水。”

“五日前,英和公主手下的禦史們突然發難,彈劾程元洲,隨即兵部半數官員都被下獄,事情來的蹊蹺,臣恐怕是英和公主用的計,想用程元洲誘殿下入彀。”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九曲長廊的拐角,葉昭和徑直往前走,不意對面猛地沖出來一個黃色的人影。

眼看葉昭和和對面的人就要撞到一起,電光火石間,王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葉昭和的手腕,拉著她躲到了一旁。

對面的宮女和內侍們看著自己的主子馬上就要和對面的人撞上了,趕緊七手八腳的拽住自家主子往後拉,小宮女們摔倒了一片,場面亂成了一團。

葉昭和定了定神,看向對面身著高領黃色宮裝的麗人,恰巧和對方的視線撞到了一起。她心底一頓,黛色峨眉微不可查地皺起:“真是冤家路窄!”

對面的黃衣美人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長袖輕拂,笑吟吟的走到葉昭和面前:“多日不見,皇姐又清瘦了許多,莫不是特地趕回來的?”說著趴在葉昭和耳邊:“皇姐,我等你多時了。”

說完這句話後,黃衣美人退回原處,對葉昭和行了面見儲君的大禮,只是,那看似恭敬的姿態卻怎麽也掩蓋不住眼中得意輕蔑的神色。

大趙永泰帝次女,齊國公主英和。

葉昭和面無表情的受了葉英和的禮,也不說話,待葉英和禮畢,冷冷的撥開對面的葉英和,徑直走了出去。

等到葉昭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後,葉英和一反剛才的傲然盛勢,氣急敗環的指著身後一個身穿紅色官服的官員大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為了除掉區區一個員外郎,把本宮的兵部都搭進去了,本宮怎麽養了你們這群飯桶。”

東宮的內侍們看葉昭和面無表情,步履匆匆,後面還跟著同樣面無表情的王昇,都很有眼色的退到了大殿之外,還非常貼心的為他們關上了殿門。

厚重的殿門緩緩合上,天光被隔絕開來,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葉昭和與王昇二人,一縷縷輕煙從精致的銀色獸首香爐中裊裊升起,層層堆疊,鋪成一層薄薄的錦緞。

葉昭和轉過身來,玄色宮裝上的滾邊金絲在空中劃過一抹淡淡的金色光暈。

她問道:“孤離京不過短短五日,數日之間,先是撫遠將軍上書彈劾東宮,接著是禦史臺要求陛下嚴懲孤,繼而刑部介入,程元洲入獄,半個兵部都跟著吃了牢飯。這亂糟糟的一團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昇拱手向葉昭和行了一禮,道:“殿下勿憂,如今的風向已經變了,這次的案子大半個兵部都牽扯進去了,兵部是齊國公主的地盤,如今朝野內外,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齊國公主,我們此時反而是安全的。”

這事說來也奇怪,五日前,葉昭和鑾駕剛出了長興城,後腳中樞就收到了撫遠將軍蘇嵐彈劾兵部的奏折。

蘇嵐上奏天子稱朝中貪贓枉法之徒膽大妄為,竟敢連北境戍邊將士的過冬物資都敢偷換。將士們的新棉衣被偷換成了臟舊的二手貨,配給士兵們的軍糧中很多都摻雜著粗糙的沙粒,連發放的軍刀都摻雜著銹跡斑斑的破刀。北地將士群情激奮,一定要朝廷給他們一個交代。

禦史臺趁機上書,矛頭直接對準了程元洲主事的庫部司,還趁機參奏殿下縱容包庇門下,甚至有人惡意散布謠言,說程元洲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受了殿下的指示。陛下震怒,當堂責令三法司徹查此事,一經查出,涉案官員必定狠狠嚴懲,給北地將士們一個交代。

一番盤查之下,不僅抓住了偷換兵部物資的程元洲,還在他家中搜出了兵部分贓的贓賬,順著藤蔓摸下去,直接把兵部連鍋端了,陛下震怒,下令將一幹人犯羈押在刑部天牢,三日後午時問斬。

葉昭和暗自思忖了片刻:“人證物證俱在賬本你看過沒有,有沒有什麽問題?程元洲一向潔身自好,孤相信他的人品,這件事有沒有可能是葉英和找人故意陷害他的?”

王昇上前一步:“殿下,臣看過賬本,確鑿無疑是程元洲的字跡,而且,公堂之上,他本人也承認,他確實參與了倒賣物資,並且參與了分贓。”

“殿下,英和公主想要捏死一個區區的五品員外郎,有無數種方法,她不會蠢到搭上自己的整個兵部,就為了弄死程元洲。唯一的解釋是,程元洲確實被人拉下水了。”

葉昭和擺手制止了王昇接下來的話語:“你著人安排一下,孤要去天牢去見程元洲一面,孤還是不相信他會貪汙,孤要親自去問個明白。”

王昇兩步上前擋在葉昭和面前攔下了她:“殿下萬萬不可。此事發酵到現在,朝堂之上都認為是英和公主想要陷害殿下您,結果弄巧成拙。若是殿下此時去見程元洲,萬一被有心人看到,傳到陛下的耳朵裏,陛下肯定會認為此事是殿下一手策劃,用一個程元洲來打擊英和公主的兵部,到時候情況反而對殿下不利。”

葉昭和黛眉微蹙,杏色眸光一片清明:“文若,孤知道你是為了孤著想,可是孤如果不親自去見程元洲一面,孤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公平和道義,是我一直所堅持的信仰。若是我今天為了撇清自己,躲在東宮的高墻裏,對程元洲不聞不問,那孤和那些草菅人命的劊子手又有什麽分別!孤要去見程元洲一面,聽聽他自己怎麽和孤說,若是他親口對孤說,他確實做了枉法之事,那這件事,孤不會再管。若是他說自己是被屈打成招的,那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孤都一定要還他一個公道!”

王昇定定的註視著葉昭和的黑眸,兩人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王昇嘆了口氣,後退了一步,終是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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